|
 
|
當外展社工踏上助人之途 -李德惠
http://www.jiujik.com/jsexpertsdetails.php?lcid=HK.B5&artid=3000006416
文：Queenie
攝影：Ricky Chung
多年前，李德惠在學校裡是 「搞搞震，無幫襯」 的百厭妹，放學後常幫父親在廟街擺檔，不用擺檔時就在街上周圍走。現在，她也常在街邊流連，與外型和行為特別的問題青少年打交道，但她不是他們的一分子。她是外展社工。
 | | 第一眼見李德惠，只覺得她斯斯文文，與「德仔」這個花名不太相襯，傾入正題後，她說到與細路相處的種種趣事，愈講愈手舞足蹈，模仿他們的語氣時 「抵死」到極，才明白別人為甚麼給她這個稱號。 |
身型窈窕的外展社工
訪問前知道李德惠的花名是 「德仔」，預計她外型男仔頭，大大隻，手瓜起 (月展 )，怎知站在我面前的卻是身型窈窕、外表女性化的一個女子。她笑說：「你誤會了……」
很多人以為做外展社工要身型大隻，要打得，其實完全不是這回事。外型愈打得，愈容易惹人注意，像我這樣，反而不會讓人覺得有威脅。你可能以為男性做外展社工有著數，事實恰恰相反，女性做外展社工比男性著數得多，譬如在街邊識人時，女性 「食檸檬」 的機會就少很多。
外行人知道我做外展社工，都會說：「好危險喎！」相對寫字樓工作，外展工作危險性可能較高，但事實上又沒有你們想得那樣危險。在街上選擇結交哪些細路時，我們會細心的挑選，當然不會選黑社會大佬那類人物，只會選普通的年輕人，基本上沒有甚麼危險性。
持械的打鬥場面我倒遇過，但通常發生打鬥之前都會收到通知。有幾次，與幾個細路在球場上傾偈，他們突然收到電話知道會 「有事發生」，為了不傷及無辜，他們都會叫我離開。外展社工的工作守則之一，就是先考慮環境是否安全，遇上這些場面不會久留，但若知道情況非常嚴重，最多會報警求助。我做了多年，都未聽過行內社工發生過甚麼大件事。
從廟街到樹仁
每個人選擇專業都有自己的理由，德仔比較特別，她入讀樹仁書院選修社工系時有點不明所以，後來才慢慢明白為何有此選擇。
為甚麼我有興趣做外展社工？最初我自己也不明白，入大學時直覺覺得新聞系和社工系較適合自己，結果不經意的選了社工，後來才慢慢發現與自己的成長過程很有淵源。
我爸爸是小販，我自小就看著他由朝做到晚，工作時間一般是朝6晚12，我們幾兄弟姊妹輪流幫手擺檔，其他時間一有空就落街玩。家裡非常窮，曾經因為連學費都交不到 ( 我的小學不是政府資助學校 ) 而停了一年學。
爸爸在廟街擺檔，附近有人賣鹹書，有道友走來走去，環境相當複雜。當年有套電影叫做《廟街皇后》，講的是妓女生活，同學常就常拿著這套戲來笑我。在這種環境裡成長，其實很容易入歧途，我之所以沒有變壞，還要多得老師和社工的幫助。
我自小就很百厭，在學校裡一直都 「搞搞震，無幫襯」，成績麻麻地，很多老師都不喜歡我，我一有機會就與他們頂嘴，他們說東我就做西，讀書故意讀得差一點來激怒他們。升上中學後卻遇上一位很好的班主任，他教英文教得很用心。他知道我們的英文差，放學用私人時間為我們補課。那年我很用心讀英文，這科成續零零舍舍的飆升，我第一次發覺如果自己肯讀，原來可以讀得好。另外有個數學老師也教得很好，於是我的數學科成績又大有進步，自此以後，主科成績一直都維持不錯。
同一時期，我常常往家裡附近的社區中心玩。中心面積很小，但有很多小玩意，康樂棋、乒乓球呀，那個年代有這些玩意已很滿足。中心社工與我熟絡後，就請我參加活動、做義工，最初只是為著玩，後來回想，原來社工們有目的地利用各種活動為我建立自信心，潛移默化的灌輸了一些正面想法給我。現在回看自己的事業路，社區中心的社工對我的影響相當大。說來巧合，我兒時常去的社區中心隸屬香港遊樂場協會，正是我現在工作的機構。
| | 李德惠說：「做外展社工最重要是不怕醜，不怕瘀，不怕被拒絕，有點像做sales。」 | | 李德惠小檔 | 年齡：不便透露
學歷：樹仁學院社工文憑，城市大學社工學士
職位：香港遊樂場協會，油尖旺青少年外展社會工作隊隊主任
工作簡史：
於樹仁學院畢業後一直於香港遊樂場協會工作 |
兩個少女的故事
從事外展工作多年，德仔看著一群又一群誤入歧途的少年長大，有些回歸正路，有些繼續走黑路，又有些企圖改過但悔恨已晚。這裡記載了她工作日誌裡的兩個故事。
做外展工作的初期，我負責一個未婚懷孕個案，女案主16歲就懷孕，與家人關係很差，因為怕家人知道會打死她，她幾乎要打掉胎兒，幸好雙方家長同意她與經手的男孩結婚，生下兒子。兩個少年都愛說粗口，那時我最擔心的是他們的孩子第一句會說的話會不會是粗口？不過，我還未看見結果就離開了那一組。前幾年我在地鐵裡重遇他們一家三口和女方整家人，兒子已10多歲了，從他們的舉動，可以看得出她和家人的關係大有改善。雖然他們兩夫婦年輕時曾經迷惘過，但現今生活相當幸福，一家大小嘻嘻哈哈，看見這種情景最是開心。
我比較幸運，沒有遇過client自殺，但卻有client 因為吸毒而死。有個女孩吸毒多年，本來她與家人關係很差，到後期開始改善，在家人的勸勉下她願意戒毒，可惜已經太遲。她只有19歲，身體機能卻已仿似60多歲的婆婆，一年間頻頻出入醫院的深切治療部，又發羊吊又發高燒，最後還是救不了。
如果她不肯戒毒就沒話可說，但既然肯改過，為甚麼上天卻不給她機會呢？我只覺天意弄人。我不想這種情況再發生在身邊任何細路身上，所以不理其他細路是否覺得我囉嗦，我都會將這女孩的個案與他們分享，作為警惕。
另一角度看問題少年
乖孩子總是特別討人歡喜，但德仔覺得頑皮的孩子也有可愛之處，她本人又頗能明白他們的苦況，大概因為自己也曾經是 「同道中人」 吧！
有個細路的母親問我：「我個仔一得閑就去中心玩，其實我都唔知中心有咩好玩！」 很簡單，他們覺得在這裡自由自在，有個地方與朋友聚腳，我又不會問長問短，不會評價他們的朋友，自然不會給他們壓迫感。我可以與他們相熟，也是因為我的角色與家長不同。一個兩歲多的小朋友學行，母親一定很緊張，怕他隨時跌下來，但我的職責就像一個教他學行的外人，只要他不跌死，就可以由得他自己嘗試，給他很大的自由度，相處自然更加輕鬆。
我已經一把年紀，又不是甚麼靚女，但為甚麼很多細路肯與我傾偈？因為他們與任何人一樣，都需要關心。他們當中很多表面頑劣，其實想法很單純。在學校裡搞搞震，甚至入黑社會，為的不過是吸引人注意，想得到別人的認同。很多細路覺得自己很慘，出身不好，成績又不好，有時與他們傾偈，我會與他們分享自己的童年經歷，鼓勵他們。
蠱惑的細路都有點才華。與一班細路落機舖玩日文遊戲機，我笨手笨腳的不知從何入手，但他們卻快手快腳的按這按那，快得我都看不清楚，輕而易舉的打爆機，你很難理解他們為甚麼有這種能耐。
平日與他們談起義工，他們可能會說：「傻？，無錢都肯做！」但與他們熟絡了，「半呃半？」的邀請他們，他們都願意幫忙，而且往往比普通人做得還要認真。他們有能力把很多事情辦好，問題只在於是否有人邀請他們嘗試。
社工不是天使
社工為了幫助誤入歧途的青少年付出自己的青春，在很多人眼中都是偉大的角色；德仔入行時對社會工作也有很多幻想，但這卻為她帶來不少失望，直到她認清自己的角色。
做了外展多年，我也有過迷惘的時候，尤其入行的頭一兩年。我用盡方法與細路熟絡，嘗試改變他們，但實際上又幫到他們多少？為甚麼有些細路仍然沒有進步，還會跟大佬、與家人關係不好、在學校搗亂？我常問自己，我與街邊的三姑六婆有何分別？公園阿伯和波樓職員都與四處流連的細路很熟，我與他們又有何分別？在外展隊兩年多以後，我轉去青少年中心工作，但最後還是重返外展隊，也認清了自己的目標。
我明白到社工不應該當自己是天使。問題少年常處於拉扯間，一方面被黑社會和其他負面的影響拉著，另一方面我們嘗試將他們拉向善的一邊，情況就像是拔河，如果我們不嘗試拉著，他們可能一下子已被扯了過去。我對他們的期望也因而改變，只要他們沒有變得更壞，已經算是有成效。我不能期望他們個個考到鋼琴10級，成為會考狀元。只要能夠踏實的生活，有自己的方向和目標，生活得開心，已經非常好。不是很多人有光明的前途，有理想的生命。我不覺得只有專業人士和高官才值得人尊重，SARS爆發後，我們不是發覺清潔工人都值得尊重嗎？個個做經理就無人掃街，社會上需要分工，有人要落手落腳工作，有人做管理，有人做研究，才是個完整的社會。
我不能保證每個問題少年都會變好。即使是醫生，也不可能醫好所有病人，有些病人不肯吃藥，有些寧願信神醫，醫生只能盡力而為。我們也一樣，若將自己當作天使，以為自己無所不能，很快會覺得灰心。惟有堅持信念，抱著實際的想法，才有動力長久做下去。
| 後記：記住提我 | | 很多青少年工作者都會將服務對象叫做 「仔女」，德仔卻喜歡半帶 「串」 味的叫他們做 「(o靚)仔」 或者 「細路」，有種特別的親切感。這種親切感，亦可見於訪問結束前的一句話，「篇稿出街之前，記住提一提我，等我避一避鋒頭！」 德仔半狼狽半歡喜的說。原來她曾經接受無？電視《新聞透視》訪問，心想細路們不會看這類嚴肅節目，怎知道節目一出街就陸續收到細路的電話，聽到高八度的驚叫：「Miss！我見到你上電視呀！」興奮得來又帶開玩笑的意味，倒使德仔有點尷尬。「今次班細路一定又會再玩我，所以記住提我！」放心，我一定會。 |
|
|
發表於 2010-11-25 09:26 AM
| 
發表於 2012-6-14 01:00 AM
|